今天要给大家推荐的是
“储吉旺文学奖”获奖作品
作家文珍的中篇小说
《河水漫过铁轨》
这是一篇描写北漂文艺青年情感、
生活的众生相作品
每个人物都性格鲜明、全然不同
互相之间却又有着隐秘的联结
一旦开始阅读
便会沉浸其中
2万多字如河水般从眼前匆匆流过
直至最后戛然而止
一种意犹未尽之感油然而生
文中金句频出
极易让人产生共鸣
“朋友圈里有人转过一帖。把北京城比做渣男,明知这不好那不好,既浪荡也没责任感还不健康,可不知怎地一旦发生了关系就很难断绝。”
“我说:凡事也别这么主观呀。万一天上掉下个宝哥哥呢。
苗点点说:现而今到处都是林妹妹,宝哥哥早灭绝啦。”
“大刘说:我怀疑过好多次自己来北京真的对吗。但是我真的没法想象在其他任何地方生活。我也喜欢在北京遇到的姑娘。”
储吉旺文学奖的评委们
曾这样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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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作品把我们拖入北京城文艺青年的众声喧哗中,如置身于不舍昼夜的流水,又逼迫我们面对这河水深处的人与人之间最终无法相互理解的冰冷孤寂,并有力地向我们表明,在爱的艰难和爱的能力之间,存在某种奇妙的辩证关系。
被吸引了吗?
静下心来,好好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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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漫过铁轨
文珍
——他们说河水都是往东流的
但也有极少数例外
1
这是一句基本无效的开场白:小蔡说她本来是不会见到那辆列车的。既然她已经和我信誓旦旦过多次绝不会和这房屋的主人产生任何多余的瓜葛,其实就几乎毫无可能拜访这远郊的旧楼。但她说这其实是个意外,一次命运的播弄,一次巧合,诸如此类的小概率事件。她在大刘的新居里总共就只待了一刻钟,就在那不多也不少的十五分钟里,突然就看到了窗外绿树丛里那辆开往春天的绿皮火车,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开往她家乡的那班。看不清楚车厢上的车次,算来时间真是差不多的:她家那班下午三点半从南站发车。而当时是三点四十分。只是不知道这里离南站有多远。而火车又往哪个方向开——作为一个南方姑娘,她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
大刘邀请她到自己新买的一居室做客时,并没说客厅窗外就能看到铁路。是小蔡自己发现的。房子倒是和预期中的一样狭小,饭厅加客厅总共十二平方,厨房和卫生间各五平方,卧室八平方,加起来最多三十平——并不比小时候看过的《洋葱头历险记》里南瓜大爷用一生积蓄盖成的红砖房子大多少。装修倒还算敞亮,多是上一户主人留下的遗产,据说还因此多要了几万块钱。家具也基本簇新,虽然多半是淘宝买来的廉价板材。卧室贴了墙纸,一种看上去颇有几分高级的暗灰团牡丹纹,室内摆下一米五宽的床再加上大衣柜,面积就占去了一多半。一看到床,一种模模糊糊的道德危机感就在八平米上方弥漫开来。小蔡想了想,没敢进卧室,快步走到了客厅窗前。
大刘殷勤道,我去烧水泡茶。上次同事去日本给我带的樱花茶,据说很香。
小蔡无事可干,遂站在窗前背手做老干部状凝视窗外。就在这时,火车缓缓出现在了远处的绿树间,有一种过于鲜明的蓝天丽日的不真实感,像松村诚的卡通插画。
她不禁失声惊呼:火车!
厨房传来回答:你说什么?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水流淌在水果之上。
我从小就住在铁路边。我爸就是修铁路的。后来……去世了。
你说什么?大刘索性走出厨房,反正小,只三步之遥:你爸爸怎么了?
去世了。我初中他就生了胃癌不在了。
噢。
他沉默下来。难以言喻的尴尬在十平方米的客厅里荒烟蔓草般迅速扩散:这么多话头可接,偏要专门跑出来郑重其事地问这么一句!他不无懊丧地转身回了厨房,泡好茶端出来再勉力接上话头:这房子就是铁路局职工的宿舍。本来以为离铁路那么近会影响睡眠,结果也没事。有可能是我睡得本来就沉。
他斟完茶,试探性地向前踏出一小步。小蔡这时仍眼望窗外,有口无心地“嗯”了一声。她不觉得非得回答每一句话。大刘就是那样一个让人不一定要回答每一句话的暖男。絮叨。家常。体贴。容易让姑娘感到安全。却也很容易就被姑娘们一次又一次发好人卡。
那列火车还在往前开着,没完没了地。
小蔡感到一只手胆怯地拉住了自己,这时才真正被吓了一跳。此前她完全被那列延续不断的火车迷住了:如果不是车厢太多,就是行进实在龟速,开了很久,火车依然没有驶过那片树林之间的空地。轰隆隆地,漫长无尽,像极了太阳下的白日梦。
时间那一刻静止了,或者以一种看似前进的噩梦方式缓缓后退。小蔡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更大,一声不吭地用力甩开,触电般甩开某种飞快逼近的感情可能。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五十平方,自己买的小房子且还在三环以里呢——这么偏僻的地方,大刘怎么敢!同时为了加固这气恼,她甚至飞快想起了若干民事或刑事案来。前两年还有个南方系的记者被曝光性侵了他们报社的实习生。也是熟人。
大刘涨红脸紧拉着她不放手,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一声不吭。她感到他手心黏湿的汗,厌烦起来,并不真的害怕,只觉可憎可恼。她突然听到了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一根根救命稻草顺着水声缓缓漂来。遂冷静指出:你忘了关水。
大刘一愣,力道一泄,小蔡再一使劲便放了手。他刚才从厨房出来太急,真忘了关水龙头。设想了许多天的拉手甚至吻,终于没能在新居成其事。
一个尚未沾染上樱花茶味道的胆怯的吻。一个此刻未曾发生、便永远不可能再发生的吻。
一放手两个人当即尴尬起来,手手脚脚都生出枝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也不敢再看对方。大刘后退一步,小腿肚结实地撞到了身后的茶几,哎呦一声。他低头像犯了重罪,说:我去关水。你等我出来泡茶。
小蔡等他转进厨房,才大声说:不喝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她检查钱包手机钥匙准备离开的几十秒,刚够大刘重新出来挡在她面前:小蔡,你知道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她摇摇头,轻轻推开。这次推开得十分轻易,几乎让人生出怜悯。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迷人的窗外:那列火车终于开过去了。一切奇迹可能发生的瞬间都消失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杨树林后面。天气真是晴朗极了。一小朵俏皮的,镶着金边的从动画片里飘出来的云,定格在蓝汪汪的天上。
小蔡和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苍凉:就在云朵、白杨树和梦幻列车的那边,距大刘耗尽十年积蓄买下的房子近在咫尺之处——并不是一群快乐的蓝精灵,是河北。
2
视频虽然像素不够高仍能看出防护堤上大雨如注。新闻报道里上了年纪的两口子赤身抱膝坐在防护堤上,看上去非常冷。
人类学博士苗点点和我说:你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