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桃夭为什么让你想成为书中的女

第一章

“夫人,请喝茶。”

归暖坐在椅子上,看着递到跟前的茶,再看一眼恭敬敬茶的人,没有伸手接,她没想过有一天会喝姨娘敬的茶。

也不知谁立了这样的规矩,丈夫纳妾,须得正妻喝了茶,才算正式承认姨娘的身份。这规矩其实很残忍,因为即便敬茶的人再恭敬,喝了茶的那个才是输家。

归暖这么长时间没有动作,沈母有些不满,连悠进门是她点的头,如今她端架子给谁看?不耐敲着桌子,沈母重重咳了一声。

连日来的疲累伴着一阵恶心袭来,归暖忍不住趴到一旁干呕。

沈母终于大怒:“这茶你接不接连悠都进了门,她敬你茶是礼数,这大喜的日子你别给人添堵。”

“娘,暖儿不是有意。”沈晟坐在归暖旁边,下意识揽住她,阻止沈母接着说下去,却没想到他的维护彻底惹怒了沈母,说出的话更加不好听。

此时归暖却顾不上谁在生气,她现在很疼,腰腹间的酸胀变成坠痛,疼中夹杂着连日来的疲累,她几乎要晕过去,意识模糊中她只觉得有什么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她下意识想留住那种温热,到底没了力气。

有人在耳边喊,喊的是什么呢?

归暖听不清楚,也不想听清楚,从他说要纳妾她就没睡好过,她说了不愿说了不许,但是没用。他是孝子,沈母半天绝食他就说不出“只要她”的话,反而是自己态度软化那一瞬他隐隐松了一口气,也就是那一瞬,她不想和他闹了,他觉得累,她也觉得累。

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静悄悄的,归暖喊了一声,没人答应。院子里似乎有人说话,不过声音都很陌生,她不小心把床头的碗打翻在地,终于有人跑进来,不是她院里的丫鬟。

“夫人,你醒了,我去喊少爷。”

沈晟很快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人,素净的衣裳,只鬓上插一朵不甚显眼的红花,看不出一点张狂。

连悠言辞恳切说了些什么,归暖一点也没入耳,无论连悠是真来向她这个正妻请安,还是想要宣示什么,她都没话和她说。自己与沈晟之间的事,便只问他要答案,与旁人无关。

许是瞧出归暖的冷淡,亦或沈晟终于觉出连悠的到来有些不妥,忙挥手让她出去,他坐在床头,握着归暖的手,红了眼圈:“暖儿,你别太伤心,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

孩子?

归暖想起晕倒前那种痛,脸色逐渐发白,浑身像浸入冰水里,彻骨的冷让她止不住颤抖。她有了一个孩子,在沈母以她三年无所出迫沈晟纳妾以后,这孩子却又离开了她,在沈晟妾室进门的当天。

沈晟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宽慰的话,归暖听得出里面的伤心和歉疚,只是他的泪滴落在她脸颊上的时候,她的心却空了一片,仿佛怎么也填不满了。

昏沉沉睡了大半天,再醒来,归暖习惯性喊绵柳,来的仍旧是一个面生的丫鬟,归暖才发觉屋里的人都被换了。她院子里的人大多是从娘家带来的,沈母早看不顺眼,估计是趁机全打发了。

这个家,她能守住的东西越来越少。

白天沈晟不在,沈母也想不起打发人来,整个院子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显得有些清冷。

晚上沈晟过来的时候,屋里没有点灯,归暖躺在床上听脚步声走近,没有说话。沈晟在床头坐了半天,轻轻叹一口气又走出去。

听见门被轻轻打开,归暖睁开眼,说道:“晟哥,屋里人都换了我不习惯,把绵柳那丫头还给我吧,你总得给我留一个能说话的人。”

归暖身子养得差不多的时候,春已经过去许久许久,今年桃花开得旺,她却没有好好看上一眼。

略带了凉意的风一阵一阵袭来,归暖躺在窗下竹椅上小憩,绵柳去熬药了。院子里的丫鬟没人管着都有些松懈,趁中午无事便凑在一起说闲话,说的无非是连姨娘的好,哄得了老夫人处得好满府下人,与那人,更是感情日笃。

她们有意说给她听,归暖便闭着眼睛听了。

沈晟暂时搬出去隔壁屋里,每天回来后大半时间也是陪着归暖,不过很多事情说变就变了,可能沈晟还未察觉,归暖早就觉出他身上一点一点显出的不同来。

成亲三年,他们也有拌嘴的时候,沈晟也睡过好几回书房,但那时也没谁是真恼了,次日再见面反而都觉得好笑。

现在却不同了,他烦了闷了,出了她这院子,也用不着去书房凑合了,所以他也不会半宿不睡想次日怎么哄人,反而有人软语哄着他了。

有时候,心思一旦少一分,情分便不知不觉中减了一分;放任多一点,不知不觉中便成新的习惯。

就像这一段时间,他新添了衣衫,呆在院子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偶尔几天见不到他也是常事了。

一个人的心其实就那么点大,装得下这个,总有一个会装不下。

院子里他的痕迹一点点淡了,院子里桃花再开的时候,看花的人变成了归暖一个。

沈晟搬去了悠然苑。

沈母想要孙子,尤其得知归暖伤了身子后,更加偏向连悠,也更看不得沈晟守着归暖,而且把连悠进门一年没怀上孩子的原因也算到归暖身上。她说了好多回让沈晟多陪陪连悠,沈晟听了,可还是住在归暖的院子,沈母终于忍不住在大年夜坐祠堂哭诉一宿。

沈晟在祠堂陪着沈母跪了一宿。

次日,新年的头一天,归暖最先听到的话就是“抱歉”。

光秃秃的桃树下,归暖说:“晟哥,你再说一遍此生只我一个。”

沈晟的呼吸都有一瞬的停顿。

归暖看着他:“我就想听听。”

“暖儿,我……”

归暖等了半晌,缓缓闭上眼,把泪锁在眼眶内。

2

雨声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也没有要停的样子,整天都没什么大变化的阴沉天色,很容易让人忽视时间的流逝。屋檐下方,被雨浸润了许久的地面均匀地出现一排小水坑,酒杯口大小,浅浅的,偶尔落下的水滴激的小坑里的水溅开。

“咳。”帐子里传出一声轻咳声,在窗边绣东西的绵柳连忙站起走过来,轻轻掀开纱帐。

里面的人刚刚转醒,眼神还很涩,咳嗽两声,归暖问:“天这么暗,什么时辰了?”

“还不到申时,”绵柳弯身扶着归暖坐起来,说:“才到春天,又下了一天的雨,就比往日暗了些。”

“把灯点上吧。”归暖神色恹恹地说,望着渐渐亮起的烛火,发了会子呆,终是提不起劲儿来,揉揉眉间,走到门外。

下了一天的雨,刚开没几日的桃花落了不少,并排的几棵桃树下,花瓣散了一地,走过去,伸手拨弄一下带着雨滴的花枝,碰触间又落了不少花瓣。

当初他在院子里栽桃树的时候,自己只觉得开心,如今再看,却觉讽刺。脆弱不经风雨的花,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该留不住的注定留不住。

白天睡得久了,归暖睁眼听了一宿的雨声。

从身边少了那个人,她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哪有人会习惯寂寞,能有人陪着到底是好事。

可现在陪着她的又是什么,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一室寂静。

其实,这样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归暖觉得眼里一片温热,当初的诺言已成了笑话,他连哄自己的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口,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天刚漏出点亮光,归暖坐在窗前,无意识地盯着桃花的方向,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

等天稍亮,如往日一样起身去后院请安。

来到后院西厢房的时候,沈母已经穿戴好,正拉着一个人的手说话,看见归暖进来,她神色明显冷下来:“怎么这会子才来,连悠已经在这儿侍候半天了。”

归暖也不解释,只接过丫鬟手中的茶,仔细试了温度方递给沈母。

“哼!”沈母重重地将茶碗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连悠还要伺候晟儿,也没见起晚过,你倒好,三五日的拿乔,哪有个媳妇的样子。若不想伺候我这老婆子,用不着来委屈自己。”

“娘,看您说的,不过是我今日睡不着就索性过来了,谁知您也醒得早,碰巧了不是。姐姐也没来迟啊,往日您可不是这会子才醒的,我来时还怕扰了您呢。”连悠躬身抚了抚沈母的后背,温声劝道,“一大早的,别生气呀,伤身体。”

“好孩子,”沈母笑着拍了拍连悠的手,“到底是你有心,真心为我这老婆子想。”

两人就这么说笑,归暖站在旁边也不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难受,想不透为什么自己哪里不好,嫁到沈家后,她晨参暮省从不间断,归暖觉得,就算不是十分真心,这么久了,总该得个笑脸吧。谁知日复一日,她还是碍眼的存在。

尤其是连悠进门后,沈母对她更是百般不待见。

讨好,她把能给的都给了,还能拿什么去讨呢!

她不知站了多久,沈母才嫌弃摆手:“你回去吧,我这两日吃斋,不用跟前伺候了,免得碍眼。”

归暖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退了出来。

外面确实冷,扑面而来的一阵风,直直地钻进领口,让人不自觉打个寒噤。吹面不寒杨柳风,真是假话,还是春要暖的太多,独独忘了自己。

归暖刚刚踏上回院子的石子路,就听到后面喊,停下来时,正看见连悠不急不缓地走过来,脸上挂着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浅浅的炫耀的笑。

“今日是我起早了,结果害得姐姐受委屈……”连悠嗓音软软,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歉意。

“和你无关,是我伺候不到。”归暖打断她的话,淡淡地说,“还有事吗?”

连悠摇头,而后又想起了什么,忙道:“还真有一件事要烦劳姐姐。早就听夫君说,姐姐院子里的桃花是最好看的,去年姐姐病了,我也没瞧见。如今正是桃花开的时候,我想向姐姐讨几枝桃花,我知这是夺人所爱,不过夫君喜欢,我只能向姐姐开这个口了。”

“我院子里的桃花不送人。”

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归暖,连悠两手紧紧绞在一起,她得婆婆喜欢,有夫君疼爱,可在归暖面前就得低这个头,她不甘心。

3

晚上的时候,归暖趴在窗前看桃花,夜色朦胧,其实看不见什么,模糊一片,可归暖看得认真。

门响的时候,归暖以为是错觉,便坐着没动。

绵柳侧耳听了一下,却跑过去开门了,开门后,有些惊喜地朝她喊:“夫人,少爷过来了。”

归暖停了片刻站起来,椅子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其实有些刺耳,但归暖没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也没有发现,她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徐徐走近的人。

“你,来了?”

话一出口,归暖几乎忍不住眼中的泪,她的夫君,她的枕边人,说过许多甜言蜜语的人,现在见到,她只能给一句这样的问候。

昏黄烛光下,沈晟看着又瘦弱几分的人,声音也哽在喉中,好半天,才说:“夜里凉,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

“不冷。”归暖走到桌边,问,“喝什么,茶还是水?”

沈文晟愣住,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二次这么问他,第一次是笑着问他的喜好,这次,竟有莫名的生疏。

坐在窗边,两人无言,归暖才发现,他们无话可说。

他们竟然,无话可说。

归暖心头一阵寒意,心也慢慢沉下来,似乎冷静下来,她才看到他眉间的犹豫和疲惫。上回看到他这个神色,沈母迫他搬去悠然苑去住,上上回,是他说要纳连悠为妾。

这次他也不是无缘故过来的吗?

沈晟的眼神有些闪躲,好半天,终于说出口。

“她喜欢桃花,我想挪一树过去……”

她守着这一院子的桃花,守着两人的点滴过往,想等他一句为自己而想的道歉,想等他再记起曾经诺言,结果只等来这句话。

她喜欢!

哈哈,她喜欢!

归暖发出一声似哭似喊的笑,你到底要伤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啊!

春天一日暖过一日,归暖却一天天消瘦下去。

桃树到底留下了,不是她争取来的,而是悠然苑里栽了新的,有小丫鬟特意过来说,她们姨娘说了,还是新的好。

桃花谢了的时候,归暖喊了人来,把院子里的桃树全砍了,一地残枝,看不出桃花灼灼时的模样。

转身,归暖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步入后院时,连悠正坐在沈母旁边陪着说话,不知沈母说了什么,连悠娇羞地低下了头,归暖掀开帘子,正巧看见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看见归暖进来,连悠只笑了笑,也没有停止与沈母说话,还不时和着笑两声。

坐在一边椅子上,也不接丫鬟递过来的茶,归暖问沈母道:“不知道娘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连悠有了孩子,我已给晟儿说过,选个好日子抬连悠为平妻。”

看着两人喜悦的神色,归暖慢慢道:“只要我还是他的妻,便不会同意。”

沈母怒气横生,将手边的茶杯一下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后指着归暖要骂,而连悠,借低头难过也不去劝和了。

归暖却又笑了:“当初是沈家八抬大轿抬我进的门,我不会让自己在一个姨娘面前丢了所有。”

沈母大恼,指着归暖的手有些哆嗦。

归暖又道:“你们也别说是为了沈晟孩子着想,我是他的妻,这孩子养在我的名下就好了。”

连悠的手蓦地抚上小腹,脸色一下子白了,归暖看在眼里,轻轻一笑,对沈母福了福身子走出去了。

晚间,他果然踏进小院,带着一脸疲惫。

又三月未见,熟悉得闭上眼都能猜出表情的人,竟然有些陌生,原来不是不能忘记,是平日想他记他的时间太长,给忘的时间太短。

归暖坐在窗边没动,等他说话。

半晌,沈晟低声说道:“娘同意我搬回来。”

归暖静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又开口:“娘心疼孩子,非要把连悠抬为平妻……暖儿,我保证以后会对你更好,那孩子也会尊你敬你……”

归暖笑,果然是这样,当初沈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催他纳妾,三年夫妻情分抵不过二十三载养育之恩,她争过,但因看不得他左右为难,认了,结果沈母,甚至沈晟,都觉得她可以退一步,再退一步。

是她自作孽,把自己迫到这般难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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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有什么好啊,值得我这样。”

归暖的声音很轻,沈晟没有听清楚,不过他看懂了归暖的眼神,失望中隐约的决绝,让他猛地生出不安:“暖儿,我……”

“你先回吧,让我想想,以后别来了,我想好之前,谁也不想见。”

4

午睡醒来,整个人乏力得很,归暖也懒得喊人,就静静倚着窗发呆,过了片刻,她发现还是没见着绵柳,觉得有些奇怪,平常绵柳从不轻易离开院子的,难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看见归暖便说:“夫人,老夫人让你去一趟,去连姨娘屋里。”

“什么事?”

“夫人屋里的绵柳害姨娘吃错了东西,情况有些严重。”

等归暖赶到悠然苑,看到门口散落一地的糕点,和跪在门口的绵柳。

绵柳低着头,还是能看到左脸红肿,归暖皱眉,看周围装聋作哑的一群人,气得笑起来,绵柳自小跟着她,做错了事也得她教训,什么时候一个姨娘就能随意处置了?

归暖拉了绵柳起来,问她发生什么事。

绵柳低声道:“我去厨房做了芙蓉糕,正要回去时遇上连姨娘的丫鬟,她说连姨娘有事要说,我在外面等了一等,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归暖冷冷笑了,从沈晟来找她不过半个月,半个月她没有松口,她们就沉不住气,这是要按她一个什么罪名,陷害庶子?然后呢,该怎么处置她?

“谁让她站起来的?”带着怒气的声音渐近,丫鬟搀扶着沈母走出来,沈母看到归暖后,极嫌弃道,“果然什么人有什么丫鬟,见不得别人一点好。你跟我进来,看你那丫鬟做的好事!”

归暖被拉到里屋,看见连悠半躺在床头,脸色绯红,不时胸闷似的喘着气,旁边有个丫鬟不停地替她拍着后背,另有一个丫鬟捧着杯蜂蜜水,偶尔让连悠抿上一口。

“连悠对芙蓉糕过敏,你还让人送来,心思真是恶毒,自己没有孩子就害别人的。”

“娘,你别怪姐姐,姐姐送我糕点也是好心,是我见那糕点精致,没忍住就尝了一口,忘了自己过敏这回事了,真不关姐姐的事。”连悠喘着气说着就要下床拉沈母。

“你啊,就是太好心了,才会让人欺负。”

归暖冷眼看她们一唱一和,淡淡道:“我还真不知道一个姨娘的喜好,而且,她还犯不着我用这种下作手段,我怕损了自个儿的阴德。”

“你,你这是什么话,我还能冤枉你不成!”沈母大怒,伸手就要往归暖脸上打。

归暖躲开,扫了屋子里的人一圈,冷漠的,厌恶的,幸灾乐祸的,没有一个人替自己不平,这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笑话,可她不是任人拿捏的泥胎,即便是,也没人值得她再委曲求全。

“是哪个打了绵柳?”

连悠屋里的一个婆子撇撇嘴:“是老夫人吩咐奴婢教训她的,夫人。”

“你这一声夫人我可当不起。”归暖摆摆手让她过来,等她不情愿地挪过来,不及她抬头,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我力气不及你,一巴掌只能听个响,那就劳烦你自己动手,什么时候打到绵柳脸肿的程度什么时候停。”

“是老夫人让……”

“怎么,还是你觉得我亲自动手才对得起你的身份?”归暖不理会她的话,眉宇间皆是冷色,一个奴才而已,也敢给自己脸色看,还是她们觉得自己根本就会忍了这口气,才放任这些无理刁难?

沈家没人见过归暖发脾气,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沈母没反应过来一样呆着,连悠也不喘了,丫鬟婆子们都不自觉地低下头,归暖斜看了一眼面前正哆嗦的婆子,那婆子这会儿也慌了神,扑通跪在地上使劲打自己的脸。

“你这恶妇,我让晟儿休了你。”

归暖轻轻笑了,甚至有些愉悦:“如果我带进沈家的东西一样不落都看到了,我便遂了你们心愿。”

闻言,沈母一阵尴尬一阵气恼。

不是她沈家贪图归暖的嫁妆,而是归暖嫁进来后不久,沈家遭了难,沈父身陷囹圄被人陷害,连沈晟也险些被连累革去功名,当时沈家确实用了归暖的嫁妆上下打点,送出去不知多少东西。如今说一样不落,岂不是她在有意为难?

沈家书香门第,她原就不满意让一个商户之女嫁进沈家,现在又哪里容得她为难,反了天了!

归暖自然看得懂沈母的心思,她凑到沈母耳边,轻声道:“我虽不爱管事,但当年那些东西送了什么人有了什么用,我大抵也还记得……娘,事关爹的名誉和夫君的前程,我该怎么做呢,您给我出个主意。”

5

沈晟在门外站了一宿,归暖知道,但她没有开门,她和他无话可说。

他们也曾有说不完的话,沈晟性子其实有些闷,刚嫁给他那阵子,她也害羞,两人对坐一处,常常半句话没说都先红了脸,后来赌书泼茶,画楼听风,也只是欢喜寻了个能举案齐眉的良人。

爱上他,是在沈家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后,沈父被牵扯到一件大案中,不久死在狱中,许多人说沈父是畏罪自尽的,于是对沈家避之不及。

那时未经风雨的沈晟四处奔走,受多少冷眼回来仍记得对她说声不怕,大半年时间,她陪着他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嫁妆用去大半,终于盼来一个好的结果。他抱着她时落下的泪,在那时候也落入她心底。

共患难,他们差不多也经了这么一遭,所以他在春来栽了满院她喜欢的桃花,又认真说的“此生只你一个”,她毫不犹豫就信了。

如今,她孤身站在这没有桃花的小院,笑自己曾经痴妄。

沈晟在外面守到第三天的时候,又多了个人跪在她院子门前。

连悠从那天听了归暖的话,心思就活络起来,有正妻在,平妻顶多就是个好听的名号。可若是归暖被休就不一样了,她怀着孩子,又在沈府有一年多经营,没有了归暖,她便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

只是,去试探沈母口风,却听她吞吞吐吐说出先暂时顺着归暖,虽然她不知沈母在顾忌什么,但也还是能猜到那对她很不利,尤其看沈晟心事重重守在归暖院门外,她心下便一沉,莫名的,有些东西似乎在她掌控之外了。

归暖睡到自然醒,听绵柳说了会子闲话,才慢悠悠走到院门处,看向门外一站一跪的两个人。

看到连悠摇摇晃晃要晕倒的样子,归暖一笑,招呼院里新来的两个丫鬟搀了她起来,笑道:“知道错了就罢了,回去好好养胎,别因为你不小心给肚子里的孩子留下病根,要不我以后不好养。”

看连悠白着一张脸被人搀扶走,笑看一眼沈晟,归暖转身进了院子。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既然已不见,那她便不要了。

至于她能要的那些,自然再由不得旁人来做主。

没有了满院桃树,这府里的风似乎也变得喧嚣了。

沈府陆续添了几个下人,厨娘也新请了两个,不过都是归暖院子里的,沈母借机发作,却因沈晟说这些人的月钱没走公中的账而作罢。

只是沈母到底气不过,借口连悠身子日益笨重,也添了几个丫鬟婆子和两个厨娘。

归暖知道后笑了,沈母曾万般嫌弃她是商户之女,她却一直庆幸能有这些俗物傍身,以前她用嫁妆换就几年花前月下的无忧,如今没了桃花和人心,她也不至于成为俯仰由人的怨妇。

沈家就不同了。

沈家并不殷实的家底早在那几年散尽,要不然也不会动用归暖的嫁妆。沈母经沈父下狱一事后,更看重沈晟的仕途,正因如此,沈晟虽不至于不通世务,却也没有其他养家的门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归暖倒要看看,没了她放在公中的钱,沈家还能光鲜多久。

6

沈母比归暖预料的能坚持,只是归暖去请安时,她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到后来,她终于忍不住说免了归暖的晨昏定省。

归暖却摇了摇头:“这是为人儿媳的本分,沈家又是书香门第,更不能失了规矩。若不然传将出去,再被人有心利用,岂不是误了夫君的前程。”

沈母一口气梗在心口,吐不出又咽不下,挑拨沈晟休妻的话却不敢说出口,虽说“夫用妇钱,义无还理”,可到底那些东西的去处是桩麻烦事,她不能毁了沈晟的前程。何况,旁人不明白,她却清楚,沈家早已入不敷出,现如今也只能靠偷偷典当东西强撑脸面。

沈母的脸色有些狰狞,等我儿身在青云之上,定让此等毒妇死无葬身之地。

归暖却不管这些,她时常出门,打理一些私产,或者去山上住个几日。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沈晟。

只知道他搬出了悠然苑,但是陪着沈母吃饭时,连悠一般也在。

归暖了解沈晟,他或许会后悔,但是绝对不会把错处推到连悠身上,那人又怀着他的孩子,他更狠不下心来冷漠对待悠然苑的人。

归暖捏着绵柳捡到的当票笑,当初只道他深情,结果是个多情的。

归暖让人喊来沈晟的小厮,想了想,还是寻了个信封把当票装了进去,省得有人误会她的好心,以为她是在连悠孩子要出生的时候故意生事。

毕竟沈母就是这么想的。

沈母早两天就请来了稳婆,悠然苑的门前也一直有人守着,但凡归暖这边的人路过,她们都防备得紧。尤其是沈母身边的那两个婆子,眼睛瞪得要吃人一样。

归暖院里新来的两个丫鬟不知内情,只当是一般人家里争宠那点子事,想着那院里的虽说只是个姨娘,可是她有老夫人撑腰,又有孩子做依仗,总不好得罪,干脆躲着悠然苑走。

绵柳知道后,把那两人狠狠骂了一顿:“那路烫脚还是怎么,好好的路不走非绕弯子?”

归暖由着绵柳发了一通脾气,而后什么也没说,直接放她们出府了。

7

连悠孩子出生那个冬日,天晴无风,是个难得的好天。

她也是个有福气的,一胎生两婴,一儿一女,三人平安。

沈母喜不自胜,沈晟脸上也有了笑意。

连悠看他们如此,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没忘归暖的那句话,可是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要让沈晟心软,只要孩子在,沈家早晚还是她做主。

日日防备,归暖却像忘了她已生下孩子一样。

可是,归暖越平静,连悠越不安,尤其是不知何缘故,沈母只留下一个奶娘并一个丫鬟,将她院子里其他人全撵走之后,她的不安到了顶点。

这一日,两个孩子哭闹不止,奶娘和丫鬟一直哄不下,惹得连悠心烦意乱,正在院里透气时,恍惚听到门口经过的丫鬟说什么“孩子”“少爷同意”,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

怪不得沈晟已经好几天没来看孩子,沈母也对她不好了。

原来,她到底输给了归暖。

可是凭什么,她的孩子要认别人为母?

连悠也不管孩子正在哭闹,抱起男婴就往沈晟书房跑,跑到地方才发现书房门紧闭。她愣了一会儿,又往沈母住处跑。

这回倒是见到了人,沈母、沈晟、归暖都在。

连悠看沈母阴沉着脸,沈晟低头不语,唯有归暖脸上挂着笑,知道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连悠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跪在地上,流着泪看向沈母、沈晟,见沈母面露不喜,而沈晟一边说着“孩子怎么哭成这样”,一边伸手想抱孩子,只当他这是要把孩子给归暖,当即一躲,转头对着归暖道:“夫人非要了我的命才甘心吗?”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归暖轻笑,“我跟你有仇?”

连悠愣住,她们之间算什么仇,男人她争过来了,宠爱是她的,有仇这话归暖能说,她如何认?

归暖瞥一眼沈晟,笑着又问:“还是说,你跟我有怨?”

连悠抱着孩子的手更用力了,孩子的哭声也瞬间大了起来,她却只愣愣看着笑着的归暖。

沈晟见状,直接把孩子抱过去,哄了几声哄不下,交给了一个婆子。

连悠起身,想把孩子抢回来,扭头看见一个奶娘打扮的人抱着一个女婴走进来,她后面还跟着面带喜色的绵柳。

连悠以为那是她的女儿,谁知不是。

归暖已经站起身,一边逗孩子,一边跟沈晟说话:“这孩子一见我就笑,我看着实在欢喜。”

沈母重重咳了一声,沈晟却看着归暖嘴边的笑,应允道:“那就养着吧。”

这个孩子是从道观抱回来的,有公主府座上宾的静心师太作保,沈母也不敢用孩子来路不明作梗。

归暖带着孩子离开,连悠恍恍惚惚跟了出来。

归暖也不理会,逗弄着孩子,对绵柳笑道:“反正都是别人生的,养谁不是养呢。”

奶娘笑着恭维:“这孩子虽没托生在夫人肚里,也是个有福的呢!”

绵柳也闹着说要喜钱。

喜钱?

连悠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这就去找沈母和沈晟,她儿子的满月酒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让别人都知道沈家的正经的根儿是谁!

连悠快步往沈母住处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她听来也甚是悦耳,因为在她看来,那个孩子就是她翻身的希望。

沈母却是被这哭声扰得更加心烦意乱,不由呵斥婆子快把孩子抱出去,别让她看见。

沈晟由着沈母大发雷霆,却在看到她下意识缩回要摔茶碗的手时,低头自嘲一笑,那茶碗其实不值两个钱,沈母以前不知摔碎过多少,如今她手中已无东西可当,也只能忍着了。

连悠进门时,沈晟正低头往外走,她满心欢喜喊了两声,想要同他商量孩子满月酒的事。沈晟却没注意到她在门口站着,皱着眉渐渐走远了。连悠看得清楚,那个方向,是归暖的院子。

沈晟站在墙外,听里面绵柳笑着问归暖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桃夭。”沈晟喃喃,归暖曾说他们的女儿就叫这个名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归暖说,和最喜欢的人能如此,是最好的事。

院内一阵沉默,半晌,归暖轻声笑道:“我心中原有一名,不过想想,东风不予温柔意,未必桃花得似旧时红,那名字着实不好。”

沈晟知道,当年他亲手栽下的桃花,彻底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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