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文章里提过一个L先生，简单来说，结婚前纠葛过一阵。那时候只觉得相遇恨晚，真是彼此喜欢，可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只知道伤害。后来我结婚了，大家有过联系，可竟然每次也以不愉快告终，再后来人家就不理我了。
大概因为当年结束得不明不白，所以总是有些心有不甘。我认识杨先生以前，不是什么好姑娘，谈过不少恋爱，总以为自己对过去的感情能收能放能淡然处之。但谁料这么多年过去，其他人也有不联系的也有淡了的，唯独L先生，总是卡在那里。我会想起他过去对我的种种好，年纪越大，越觉得当年他的真心不易。
下面这个分割线就代表他对我的种种好吧。具体的事情，就容我不写了。我和人聊过他，听过的女生都为之动容，听过的男生都觉得，他确实是真心不易，是我伤他太深。
因为想着他，我百度过他几回，他现在已是一家小所的主任，专业领域还和我居然是同行。我想，如果能做回朋友该有多好，同行还会有更多共同话题。要是关系好，我还肯定忍不住要揶揄他一番，我一年到头也就是做十几个案子，你竟然要翻我一倍不止，你是怎么做到的，呵呵呵。
哦，对了，他还是某区的十大杰出青年。于是我有时候也会安慰自己，就凭着他是党员能评上这个，就说明我们俩不是一路人，别在心里红玫瑰白玫瑰的了。
（红玫瑰白玫瑰的梗，是张爱玲小说里的一句话：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上上周开始，不知怎地，忽然每天都莫名其妙会想起他。我在去单位路上的高架上，有一块牌子，上面写了一个公司的名字，这个公司负责高架的桥梁养护，公司的名字里包含了他的名字。要命的是，每天高架都堵车，堵在那里的时候，就抬头会看到这块路牌，于是就会想起他。
更好笑的是，身边有一个朋友S出轨，与S聊天的时候，我聊到了L先生，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思念竟然喷薄而出。原来聊天的目的是我劝S回头是岸，可结果成了S劝我别和L先生联系，因为S深受外遇之苦，他说，有些事还是不要开始好。S不信主，但是他竟然还劝我要多祷告，还和我说，要我多和杨先生沟通感受。
最后S沉默了，他说：“我和你说这些，感觉简直是在打我自己的耳光。”
那些日子和杨先生关系很不好，偶尔一起打一盘炉石传说就是我们几乎全部的交流了。我想，大概是想到L先生过去种种，会让我感觉自己被人珍惜，所以才好像吸毒上瘾一样地去想他。有一天晚上，打炉石的时候，我忽然想，咦，不知道L先生打不打炉石，让我来输入他的邮箱试试看——我只是想试试他有没有打，可结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请求成功发送出去，我心里千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我想想我多少有些小自尊，又想和人家做回朋友，又不想人家觉得我总是缠着他。要是我自己不想和人联系，结果人家连我打炉石传说都不让我清净，我肯定也会觉得这个人烦死了。
可是我又有很多不爽和不甘心，S替我总结：
一是想见但是见不到，强迫症发作；
二是不能接受一个过去曾经很喜欢自己的人忽然就情份全无。
我深以为然。
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故人，L先生有个谈过5年的前女友Y，是杨先生的初中同班同学。是的，就是这么巧。Y长得很美，也是律师，我和她倒是聊工作，聊孩子挺多话题，坐月子还互相探望。刚结婚那会，曾和她聊起过L，Y淡淡地说，L是远不如你家杨先生的，你嫁杨先生是嫁对的——Y为人就是这样淡淡的，但别有一种气质。
后来我就没有和Y再聊起过L先生，因为这实在是太傻太尴尬了……这次鼓起勇气，我问Y，L他结婚了吗？Y说，听说是年初的时候结婚了。我说你后来遇见过他吗？他变化大吗？Y说，他们现在也不联系，大学同学结婚的时候他敬酒她这一桌，两人也没有说话，看着样子，变化是不大。
当天晚上，我和杨先生聊起了这件事。对杨先生，我一向不隐瞒自己的感受，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我说你会吃醋吗？
他说，对L先生他就是没什么吃醋的，他觉得L先生毫无威胁。
我说，切，人家L先生明明长得很帅，Y说他还没怎么变，你看你结婚以后肥了多少。
我和杨先生说，我挺想去找他见他一面的。
杨先生说：想去就去啊。
我吓一跳：你此话当真？
他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真的呀。我不觉得你和他见面会改变任何结果，你去见见他，比你这样压抑感情来得好。
晚上杨先生带我一起做了一个祷告，就睡了。
第二天，上班路上，高架上，我又忍不住看那块牌子，惊呆了，那个几年没变的牌子一夜之间，竟然变了。高架的养护公司换了一家，就立了一块新牌子在那里。我想，上帝是要和我说，别再找借口，说是因为看到牌子才想到他，要知道，这是罪。
刚好晚上孩子们去爷爷奶奶家吃饭，杨先生约我去吃西贝西北菜。西贝里面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杨先生聊起了一些我们结婚前的事情，我忽然忍不住放声大哭，觉得那时候的我们和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过去的都回不去了。昨天看到《芈月传》里孙俪大肚子又遇见黄歇，无所适从，也是忽然放声大哭，觉得回不去了，孙俪演得极好，就是那样的感受。
我哭道，我也认罪，我也祷告，求神真的让我忘记。我过去不懂得珍惜，现在又不懂得忘记。
杨先生说，没关系的，你不是多爱他，你只是钻牛角尖了。以后你若想起L，不用介意和我聊。你和我聊L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好朋友，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聊。
我说，我真是下决心要去见一次L先生，见面三分情，我去他所里找他，他总不至于把我赶出去吧。不过为了避免人家误会我是要干嘛，我决定买个礼物，就说是送给他老婆。
于是杨先生陪我去买了一份礼物，我们一起挑了一大盒糖果。买的时候，他无奈笑了：“你给L买礼物，竟然还要我付钱。这个钱你要还给我的。”
走出店门，我又开始纠结：“哎，礼物是有了，就是怕他不在所里，见不到。”
杨先生说：“我倒是最好你们不要见不到。你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见不到就不会死心。还不如见到了死心倒好了。但是见不到也没关系呀，你不是有礼物吗？留张名片，他也有你的联系方式了。”
我说：“照他那性子，他收下礼物，也不会和我联系的。”
杨先生说：“如果换成是我，如果想和这个人划清界限，我就叫人把礼物照名片上的地址给她寄回去。”
我插嘴：“是，如果他把礼物寄回给我，那我肯定就也不要联系他了。不然太不知趣了。”
杨先生接着说：“但如果礼物收下了，那我总是要给人家发个消息，哪怕简单说一句：收到了，谢谢。之后不再联系是一回事，但是收到礼物和人说一声，这是礼貌。”
我说：“说不定他是不想给他老婆呀，你想呀，他真给他老婆，如何和他老婆解释啊？”
杨先生说：“如果换作是我，我收下了，不想给老婆，就分给同事，可我也会和她说一声：收到，谢谢，糖分给同事了——那对方也该知趣了。但是我绝对不会闷声不响地收下，闷声不响，这算啥？！”
我说：“他要是就是闷声不响，那怎么办？”
杨先生斩钉截铁地说：“他要是就是闷声不响，那说明这个人做人不大气，人品有问题，这个人就不值得你再留恋，这样的朋友也不值得交往。”
我说：“哇，杨先生，你好腹黑啊，平白地就给L先生下了好大一个套啊！”
杨先生笑了：“你才是心机婊，明明送礼物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
我说：“对了，你知道吗，高架上那个牌子换掉了呢？真想不到你其实深藏不露，其实暗搓搓地有那么大的实力！连高架的养护公司你派人去换掉了是不是啊！”
杨先生装成对此早有耳闻的样子又笑：“你才知道啊！”
我打定主意以后，第二天就真的去了。一路上开车，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明明已经三十了，怎么行事为人还像二十多的小姑娘。到了，他果然不在。他们办公室的小姑娘狂看我，我假装镇定，其实狂紧张。我留下礼物和名片，说，我是你们L主任的朋友，礼物是送他太太的，你电话问问他今天还进不进所，他家不是离你们所挺近的嘛。
小姑娘就L律师，有个X律师来找你。
电话那头问，哪个X律师，小姑娘照着我的名片念了一下。
电话那头竟然还问，她有没有预约过？小姑娘说，没有。她还带了礼物，说是送你老婆的。
L说，今天不进所了。
小姑娘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和我笑了：大概L律师今天在外面。
我心里也暗暗好笑了一番，出来就和杨先生汇报了，我说还好他没有让小姑娘直接把礼物还给我。杨先生说，既然礼物收下了，那你就等着呗。
等了两天，L果然还是音讯全无。既没有把东西寄回来，也没有给我发一个消息。我和杨先生说，你说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杨先生说，照我说，你就不要打。但是你想打，我也拦不住。
这个周一，我心里各种纠结，最后快到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我想再不打，人家下午万一去看守所会见，这电话就接不到了。于是祷告求神一定要保守我的心，然后就拨了他的电话。
他接了。
我说，L你好，我是XXX，上周冒昧来找你，实在唐突很是抱歉。我还是想和你碰个头，不要打扰你很多时间，吃个工作日午餐，上次来找你，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他沉默了，问我，你找我想干嘛呢？
我说，真是没什么想法，就是很久不联系了，觉得不联系怪可惜的，您千万别想多，您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叫上您太太，或者我叫上我们家杨先生一起的。
他说，你要见面聊什么呢？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寒暄一下。
他说，你要和我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这下轮到我在电话这头呆住了。
我说，我现在都挺好的，和杨先生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和Y有联系，但是过去一直没有和她问过你，最近特别惦记你，所以鼓起勇气向她问你，她说你年初结婚了，所以就想到来找找你。
他说，还有呢？
我说，我看到你和我是同行啊，看到了你辩护代理的那些判决书，觉得蛮有意思，想来大家联系的话有不少谈得来的话题，对了，我现在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他说，还有呢？
还有，我搞不清楚为什么你不联系我呀。我想一个人如果这么截决地要和另外一个人断交，要么是爱之极，你看，你刚结婚，我俩肯定不属于这样的情况。要么是恨之极，可是，我觉得我也没有做什么让你恨之入骨的事情吧……
他说，还有呢？
我心里想，你这是再审我嘛？于是，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问我，我倒还真是说不出来了。
他说，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说的，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见面，你要和我说就在这里说。
我又叹了一口气。
他等了两秒钟，和我说，我还有事，我先挂了。
我说，好。再见。
挂了电话，我怅然所失又痛快无比。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我想说，这些年发生了好多事，我有过两次宫外孕，家里着火，前一阵子怀疑是肝癌的时候，还想要在死前见见你。
但是电话打完，才发现原来我和他的情份已淡，这些事我根本就不想和他提，一个人若是和你没什么关系，谁愿意把自己的苦水倒给人家，让人家听了心烦。更何况，我也不想给人家误会，以为我余情未了——因为到底是余情未了，还是一时兴起，我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
当天回家，就发烧了。但凡和过去说再见，大约都要病一场。
我和杨先生说，我今天和L电话过了。
杨先生说，叫你不要打嘛，切~
我说，那我和你说说我们说了什么呗，可好玩了，我现在感觉可痛快了。
杨先生说，不要，我不想听。
我说，你听听看嘛。
杨先生说，真不要，你觉得痛快就好，我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后杨先生就笑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烧就烧了好多天，看着杨先生里里外外地忙着，我心里很感动。今天昏昏沉沉躺了一天，杨先生下班回来给我一量，37.8。
他说，你要去看病了，不能这样拖着，对你不好。
我说，医院，人好多好烦。
他说，我明天请假陪你去啰，那还能怎样呢。
我窃喜，好的。我晚饭吃不下，想吃你蒸的冰糖川贝雪梨，那个甜的好吃。
他说，看你今天不咳嗽了，川贝我就不给你加了，还是甜的。
刚才9点多，杨先生和我说，他不行了，要睡觉了，最近累死了。药片在床边，水在灶台，晚上记得吃了药片再睡觉。
我这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才吃了冰糖雪梨，打开电脑，就写了这篇文章。写的时候，又想起L先生，我也笑了。
7年了，好像今天才算真的翻篇了。
杨先生，谢谢你。
L先生，也谢谢你。
阿爸天父，我知道，最该谢的，是你。
对了，最近打算复刊了，因为感觉自己，还是写文章的时候脑子清晰，状态最好。听听各方意见。
以后的文章搞不好就是像这篇，真的好像日记，随随便便的。这样就是写自己文章，不会伤害别人。
杨太太
基督徒，结婚六年，家有二宝，在职妈妈
——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
文章转载请标注：本文原载于“杨太太的成长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