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越来越多人开始失眠了

01.

当我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试图放空大脑,准备入睡,但努力一个小时后,依然毫无睡意时。

我知道非常不幸地,今夜我又将与失眠为伴了。

我的大脑像一台被病毒入侵的电脑主机,哪怕拔掉显示屏,也无法停止运转。

我无法干预它,因为我无法让自己强行“断电”。

于是,它保持着极高的活跃度,兴致勃勃地阅读和处理无数积攒已久的情绪与信息。

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我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继续闭上眼睛,尝试着夺回对大脑的控制权。

于是,我平躺在床上,像一根木头一样纹丝不动,反复告诉它:快睡觉!快睡觉!快睡觉!

但并没有用。

又一个小时后,我清醒地睁开眼睛,觉得仿佛时间刚刚过去一分钟。

后来,我不敢睁眼了,生怕那点些微的睡意从眼睛中溜走,就更难找回来。

只能洗脑一般,继续给大脑发号施令,试图让它相信“我睡着了”。

这是王蒙教给窦文涛的治失眠法子。

确实会有些作用,至少身体是睡着了。

意识却清醒着,仿佛飘在半空中,看我挣扎入睡。

此刻我的躯体无法动弹,但大脑还在提示我:

你并不是真正的睡着。

接着,天就亮了。

留给我的睡眠时间不多了。

十几年前,我最精力充沛的时候,能熬夜也能睡觉,不管在哪,闭上眼睛三秒就能睡着。

那时我绝想不到,未来自己会变成一个失眠患者。

去年年末,网易云出年终歌单时,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在朋友圈分享,而我不用打开就知道,今年的听歌top10又双叒叕被助眠纯音乐或环境音垄断了。

在一次次的无法入睡以后,我终于悟出一个道理:

——成年人的睡眠,和钱与头发一样,来之不易。

02.

每个失眠过的人都明白,深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绝不是什么让人好受的事情。

我曾在每个睡不着的深夜与黎明,暗自祷告: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失眠。

但并不是失眠了,就只能自暴自弃,干瞪眼到天明,我们还需要自救。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但凡听到我说睡不到,我妈会立刻端来一杯热牛奶。

睡着是不是它的功劳不清楚,但肯定增加了半夜跑厕所的次数。

不懂事的时候,我还乱吃过感冒药。

有一回,在寝室床上干瞪眼到凌晨三点,连窗外都慢慢不再传来车辆经过的引擎声,室友的呼吸声舒缓又规律地此起彼伏。

然后我小心翼翼起身,从简陋的小医药箱里,翻出来一盒在感冒时也并没有吃过的感冒药,担心倒水声太大把室友吵醒,索性就直接干咽下去。

那个晚上我是睡着了,但也很难判断是不是感冒药的功效。

后来自己出来住的时候,睡不着会半夜爬起来做运动、收拾房间,试图让自己消耗多余的能量,然后累到睡着。

结果不但我没睡着,还常常因为披头散发在卫生间镜子前洗衣服,把起夜的室友吓一跳。

其它办法陆陆续续也试过不少。

听过各式各样的纯音乐、环境音,以及ASMR。

但失眠可能给耳朵附加了一些奇怪的属性,再纯的纯音乐都让人觉得正在酒吧蹦迪,听ASMR则仿佛隔壁装修公司正拿着大锤在你耳朵边敲个不停。

看过奇奇怪怪的催眠图片。

看到眼睛很花很累,脑子却异常清醒,甚至试图分析,这种图片究竟是如何设计出来的。

有阵子到处都在推荐呼吸法,我也试过。

具体操作是用鼻子吸气4秒、憋气7秒、用嘴呼气8秒,如此重复四次。

据说顺利的话,60秒就能进行梦乡。

而我显然是不顺利的那种。只会一边憋气憋到心率加快,一边因为读秒导致大脑越发清醒。

还好我不是唯一败给呼吸法的。

后来看其他失眠人的故事,发现大家的经历大同小异。

有人吃褪黑素。睡是睡着了,就是做了一晚的梦,醒来以后更累,后来医生说有可能是因为药物介入紊乱了身体作息。

有人听郭德纲的相声,据说效果不错。

但也可能听到个包袱把自己笑醒。

有人听高数课录音。这个效果相当显著,但常常有附加效应让人做噩梦,尤其会梦到自己考试时有题目做不出来的可怕场景。

有人用物理方法对抗失眠。

与其说是睡着,或许是直接把自己按晕了。(高亮提醒:尝试有风险,入睡须谨慎)

还不行的话,就只好一头撞晕,或者雇个人把自己打晕。反正光凭自己顺利睡着是不可能的。

还有人用意念对抗失眠。只要坚持不上床不关灯不睡觉,那就永远不会失眠。

试过很多方法后,有人成功入睡了,也有人放弃对抗,“坦然”拥抱失眠。

因为我们都清楚,失眠是一种心病,所有外力手段都只能起到安慰剂的效果。

03.

《年中国睡眠指数报告》显示,经常失眠的人数占比已经从年的24.9%增加到年的36.1%,其中以年轻人居多。

越来越多人开始加入到失眠的队伍中,被迫参与月亮不睡我不睡的干瞪眼游戏。

有些人的失眠是一时的,偶尔喝了很浓的茶或咖啡。所以熬过一夜就能重新做人,在第二个夜晚重享幸福的睡眠时光。

但有些人的失眠已经刻烟吸肺,成为夜深人静时的某种条件反射。

当时间指向某个时刻,他们关上灯、躺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然后在一段时间后,无措地宣布自己再度被睡神打入冷宫。

显而易见,大部分失眠都源于焦虑。

焦虑则来源于工作、学习、生活、家庭等方方面面。

在纪录片《追眠记》里,有两个河南高考生的故事。在这个高考大省,每个考生都坚持着“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他们5点起床,学习到深夜,每天学习时间不少于12个小时,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就会焦虑地头疼、睡不着。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继续学,继续学。

但高考还只是开始。

比如我记忆中第一次有迹可循的失眠,就是在高考结束后,收到学校录取通知书的那个晚上。

虽然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但却调剂到了不喜欢、甚至称得上抵触的专业。

导致我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在纠结要不要退档复读的问题,焦虑地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后来还是没复读,硬着头皮去学了不爱的专业,照样常常睡不着觉,整夜都在想我究竟在干嘛。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我习惯性失眠的开端。

后来我听说过更多故事。哪怕是高考状元,进了TOP2,也会有焦虑到崩溃,最后选择退学的。

就算勉勉强强读完了,等到临毕业时,一茬又一茬的毕业生们还是得焦虑着考研考公or考证,生怕“一毕业就失业”的经历在自己身上兑现。

焦虑永无止境。

你看那些从四面八方的小镇奔赴至北上广的少男少女们,怀揣着值得珍惜的理想与抱负,来时都曾立志要在偌大的城市里,留下自己的能量。

但现实好残酷,在大城市扎根好难。

所以深夜里他们辗转不能寐,一边挣扎着努力生存,一边渴望着逃离都市。

偶尔他们还被催婚,被家庭期望着有光明的未来,但现实总让他们倍感挫败。

他们孤独,没有安全感。

漂泊在没有家的城市里,交心的朋友家人远在他乡,深夜里想找个人说说话,都一时之间不知和谁从哪说起,只好把情绪都留在正在听的那首歌的评论区,勉强发泄。

还有那些已经在职场中历尽千帆的成熟社畜们,焦虑地担心被更年轻更便宜的员工替代、被各种苛刻的KPI考核淘汰、被莫须有的理由裁员。

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身上还背着房贷车贷装修贷,工作的压力、家庭的压力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让人在深夜里也喘不过气来。

孩子上学他们操心择校操心成绩,老人生病他们操心看护操心身体,还得留着一口气操心自己的工作与事业。

等忙完一天,终于能躺在床上,家里老老少少的事情又一件件从脑海里略过,着实很难睡个好觉。

焦虑是普遍插在现代人心头的一根肉刺,让人每个夜晚沉不下心睡不着觉。

失眠本身也会催生失眠。

失眠的人,总是害怕失眠。但越是在睡前思考自己要如何睡着,就越容易睡不着。

一到夜晚,夜色渐浓,即将要入睡的时刻,就开始怀疑今天能顺利睡着吗,如果睡不着怎么办?

他们心里对失眠有很重的负担,讨厌无法入睡时那种辗转反侧的状态,担心失眠影响身体、影响第二天的工作状态,更害怕猝死。

越是担心、越是害怕,越是睡不着。

还有些失眠是过度思考的结果,是大脑对白天想太多的一种报复。

有种说法是人死前眼前会像走马灯一样重温自己的一生;失眠的人每天晚上都在给自己放走马灯。

从早上交的ppt忘改了一个标点符号,想到中午约同事吃饭没有抢着买单,再到晚上去菜市场买的菜比隔壁摊位贵了五毛八。

每个细节都在他们脑海里不断重现,并且放大。他们兀自懊恼,反复预设如果当时那样做了,是不是结果不一样。很可惜没有如果。

他们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希望把一切都做得无懈可击。但这太难了。

只会让心变得很沉很沉,像一颗随时准备起爆的不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崩溃了。

还有些失眠,恐怕就像玄学,没人能说得清。

比如某个深夜,失眠的人突然迎来入定一般的冥想时刻,开始探究自我、专研哲学,从人类起源,思考到世界末日;从我是谁我在哪,发散到我不存在世界不存在。

有时,他们还会在脑海里编纂出一出又一出故事,悲欢离合不断上演,而自己是掌握角色命运的操盘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每个失眠的人,都会无意识解锁自己的隐藏身份。因为越到深夜,大脑越是会冒出各种层不出穷的想法,他们变成哲学家、小说家、散文家、诗人......总之不是睡眠家。

失眠,和熬夜远远不同。

熬夜是主动的选择,而失眠是被动的安排。

在失眠的人眼中,那些熬夜追网络言情小说的最新番和开黑打王者喊着要五杀的人,从来不曾真正懂得失眠的痛苦和哀愁。

04.

纪录片《追眠记》里这样说,“我们已经跑得足够快了,却常常追不上一个缓慢平和的好觉。”

而我时常会想,或许慢一点,反而能追上。

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太快了,给我们在每个时间点都严丝合缝地布置好了任务,不断倒逼我们完成。

那是社会和家庭赋予我们的期待。

它期待我们听话、期待我们懂事、期待我们出头人地、期待我们事业有成。

可这些是我们自己真正想要的吗?

我想起电视剧《小欢喜》里那个叫丁一的孩子。

他背负着父母和老师的殷切期望,考上了很多人的梦校清华大学,但却放弃了自己梦想的地质学,因为那是父母心里没出息的专业。

他挣扎过但无济于事。父母总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为他做出选择,把他的人生轨迹安排得明明白白,仿佛他只是一个承载着父母期望的工具人。

压力之下,他抑郁、焦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只能退学。他说想回到小时候,父母不会只因为成绩对他笑,而是因为爱对他笑。

最后,他选择以最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

准备离开这个世界前,他对最后遇见的那个人说,“祝你睡个好觉”。

这是他心中最美好、最珍重的祝福。

其实我们都像他这样,被挤压在生活的夹缝中,努力跟上社会和家庭安排给我们的步调,连苟延残喘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能顾得上经营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社会却还在不断拔高要求,好像每个人都必须是/毕业,必须进大厂或国企央企,必须月入八万年薪百万,必须成家育子阖家欢乐。

否则就没有价值,没有意义。

但怎么能如此随意就对一个人下定义呢?

不爱读书的孩子或许在别的方面很有天赋,进了小公司的应届生也可以对工作有热情与专注,在大城市买不起房的社畜能选择回老家工作陪伴家人,不结婚不要孩子的年轻人拥有畅快的生活。

每个人都可以有让自己愉悦的生活方式,而不是随着社会和家庭规定好的步调往前走,走成一个仿佛复制出来的模板人物。

每个人都应该只被自己定义。

-END-

对了,文章最后,提一下我们的视频号。

长话短说,我们现在做了两个视频号,分别是“雷斯林”和“雷斯林Raist”。

在“雷斯林Raist”里,你能看到我们对世界的一些看法,以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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